Cherry

命里无时莫强求

【勾水七夕24h/4:00】说了再见

七夕24h活动贺文。

太久没写架空设定,毫无逻辑,随时崩坏。

因为关键词,实在是太难了!!(哀切)

OOC预警,狗血预警,主水的视角。



01


殡仪馆内黑压压的人群围成一片,二十几岁的年轻面孔占了大多数,都是院里长大的孩子,剩下的是在他们身后站成一排的中年夫妇。

喻文波看着那些发红的眼睛,下沉感在心里堆积了一层又一层,侧身望一眼窗外,只是皱眉。

闷热的夏日午后,乌云密布,天空灰蒙蒙的,室外的光线也暗淡下来。

“叔,我下午有课,得先走一步,这里……拜托你了。”他走到一名中年男子身旁,低声道。

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一天,却不是被闹钟声首先打破宁静。被他叫做“叔”的男子,是陪他爷爷管理福利院多年的副院长,天刚亮时,一通电话打来,硬生生将他从被窝里叫醒。

从赶往医院,再到殡仪馆内默哀,短短不过几个小时。

爷爷去世了。

喻文波走到灵堂的门口,周围的场景终于再次提醒他这个事实。

母亲去世得早,父亲在他三岁那年离开后,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。爷爷是福利院的院长,一生都奉献给福利院,除了名下的一套房产,其他全部捐给慈善机构。
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孤儿。

接下来的丧葬事务被副院长主动揽去,喻文波苦笑着叹气。人生的列车还在向前行驶,偶尔停靠在站点,又踏上原来的轨道,他站在玻璃窗前,目送爷爷离开。

眼前不断有雨丝飘洒在裸露的手臂,他伸手去擦拭,水珠由于重力,在源源不断地下坠。雨滴打在附近植株叶片上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放大,凹凸不平的地面变成一湾湾水滩。

往门口雨棚遮不到的地方迈出几步,没有预想中雨水浸湿额前的刘海的感觉,头顶却多出一把伞。

“你……是院长的孙子么?”

身后传来富有磁性的男声,大概又是哪个曾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,闻讯赶来这里祭奠爷爷。

喻文波轻轻点头,没有要接话的打算。

“下雨了……”男人没有在意他的沉默,语调如常,“所以,伞给你。”

紧接着手上有冰凉的触感袭来,没等喻文波反应过来,一把伞就被塞进他的怀中。

“诶你——”

尾音拉长的几秒钟内,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外套的背影从他面前一晃而过,在雨幕的尽头渐渐消失。


02


热闹又平凡的街区,时不时还能够听见周边小贩的叫卖声,门把手上别满了彩色的广告纸。

楼道地面上铺满斑驳的阳光,推开门的光亮让喻文波有些猝不及防,看着面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“喻文波,对吗?”没等他嘴边的询问说出口,对方便抢先一步道。

“你好……呃,请问你是?”

男人一只手扶住门框,笑容浮上温润的眉眼:“嗨,招租吗?”

喻文波努力回想自己在什么时候说过诸如此类的话,短短几秒的时间里,心中的文字被他编排了好几遍。

“我不记得我……”

“等等,先别急——”试图关门的动作被察觉到,于是手背上多了一分温度,“之前,你和学校外面那间酒吧的老板说过。”

“洪浩轩?”

喻文波一愣,大概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情,寒暑假定期打工,在洪浩轩那间酒吧里留下太多回忆。

“是。”

男人坦然地注视着他,眼神隐约透露着期望,喻文波一时语塞,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。

可握住门框的手忽然就松开了,对方眼睛一闭,毫无征兆地就往他身上倒。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秒,男人靠在他的肩膀上呢喃:“你说,他还记得吗?”

喻文波整个人都僵了。

记得什么?他在问谁?

男人身形颀长,手指骨节分明,喻文波抬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,扶着他到沙发上躺下。

窗外是日薄西山的景色,落地窗前的木地板被染上一片金黄,喻文波将自己陷进柔软的躺椅里。思忖许久,他想着是否要找洪浩轩问一问,恍惚间又意识到,他似乎还没有问过男人的名字。

待到沙发上躺着的人终于动了动估计已经十分酸麻的手臂悠悠转醒,喻文波已手捧着煮好的一大碗面,坐在茶几旁的软垫上。转身便与对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相撞,他一愣,随即脱口而出:“你终于醒了啊。”

“对不起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男人坐起身,目光诚恳,“我应该……是最近太忙太累了……”

喻文波无奈地叹气。

“梁家源,我的名字。”

碗里的面条热腾腾地冒着气,对方笑着朝他伸出手,掌心发烫。

喻文波发誓自己没见过比他还要不擅长生活技能的人。

“这是什么设计?怎么煮水?”

可当梁家源一手举着水壶,一手拿着插头,朝他露出疑惑而无辜的表情时,他没能阻止这长达十秒钟的沉默。

对方反应过来,不好意思地挠头:“啊,要不,我百度一下……”

“算了算了,你先放下,我教你。”

喻文波几步走进厨房,演示一遍电热水壶煮水的步骤,梁家源轻声道谢,笑得腼腆。

“哥们你这,我感觉我好像不用问你会不会做饭这种问题了。”

他话音刚落,面前人脸上的神情变得急切,说自己会做蛋炒饭,最简单的那种。喻文波报之以怀疑的眼神,摇摇头,再叹一口气:“估计最后还是我来做。”

狭窄的角落,头顶笼罩着白色的灯光,一时间只剩下电热水壶运转的响声。

半晌,梁家源缓缓开口,眉间藏不住的疲惫。

喻文波从他的叙述中得知,他在洪浩轩那间酒吧附近的那家艺术馆工作,之前合租的室友找了女朋友便搬了出去,所以才会有找新室友的想法。

“有点突然吧,如果你不愿意……”

算了,来都来了。

喻文波小声打断他:“你……打算住到什么时候?”

之后会怎样,他晃晃脑袋,不愿去想。

一个人太久,反而更没有尝过孤单的感觉。平静如水的生活里,一颗石子忽然被投掷到湖中央,然后泛起阵阵涟漪。

“……也许不会太久。”

热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好的,梁家源递来一杯,喻文波沉默着伸手接下,转身走到客厅中央,隔着纱门,有微凉的晚风吹进来。


03


“老板今天好像不在店里哦。”

五彩斑斓炫目的灯光晃得刺眼,喻文波坐在吧台前小憩,调酒师调笑着回应他的询问,手上的动作没停。

“Jackey,你找他有事情哦?”

“没事,他不在就算了,我去忙了。”喻文波摆摆手,表盘上的分针距离精确地指向十二点直到与时针重合,只差最后九十度。

说起来,洪浩轩算是他的老板,早早就约定好要来打暑期工,人也很好相处。或许是世界太小,忽然又加上了朋友的朋友这层关系。

房子三室两厅,还算宽敞,梁家源前几天已经把行李陆陆续续搬进来。

而卧室门紧闭着,像密不透风的墙。

酒吧里的客人络绎不绝,喻文波一看屏保上显示的日期,才发觉已经是星期六。端着酒走到角落的卡座,脚步顿下来的时候,有人轻拍他的肩膀,他侧身回望,是洪浩轩。

“听说你找我?什么事?”

喻文波迟疑了一下,没有回答。

“我猜,你想问梁家源的事情。”洪浩轩将手搁在下巴上,作沉思状,“说起来,我没有提前和你说……”

“没事,他挺好的……”喻文波抿抿唇,其实沉默的时候更多,所以依旧显得空荡荡。

“Jackey——外面有人找你。”

调酒师一嗓子吼过来,喻文波连忙应声,朝洪浩轩笑笑:“我先去忙。”

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种时候会是谁来找他,走到酒吧的门口,视线便与那名坐在摩托车上的男子相撞。

“我听他们叫你Jackey。”对方摘下头盔,冲他笑得温柔,“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,所以就私自问了你们老板。”

洪浩轩一路跟过来:“不是吧梁家源,你还真的来啊?”

“喻……文波?”

梁家源没理会洪浩轩的调笑,反而叫他名字,语调放轻,掺着几分多余的小心翼翼。攥在掌心里的手机在响,吓得喻文波赶紧把提示音关掉。

“很晚了诶,早点下班吧。”洪浩轩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。

人与人的关系,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,要跨过多少步,从来都算不清楚。

喻文波站在原地发愣,梁家源的手却伸了过来,一股力气就这样将他带了上去。

松开的时候,似乎还有几分残存的温热。

“坐稳了么?”

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,梁家源的声音却变得尤为模糊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。

喻文波坐在后座,不记得对方骑着摩托车在附近绕了几圈。江边堤坝上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,暖黄的光洒在眼前人的肩上,手机屏幕亮着,定格在洪浩轩方才发来的消息那一页。

『但梁家源之前跟我说的是,他其实很早就认识你了。』


04


回房间换下工作装,喻文波环顾四周,却瞧见趴在阳台栏杆上的梁家源。

“很晚了。”他伸出手,敲了敲门上的玻璃。

夜晚的寒意变得浓重,融进空气里。附近房区的楼顶忽然有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开,火红色、深紫色,一朵一朵璀璨动人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梁家源回头望他一眼,笑着说,“不过刚好,免费看一场烟火盛宴。”

从地面到空中,呼啸声在耳边回荡,喻文波几步走过去,微微侧目,却看见纯白色耳机线的另一端,连着卫衣口袋里的MP3。

“这年头,除了住校的高中生,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还在用这玩意儿的的人。”

“大概我……比较念旧。”梁家源顺着他的话垂下眼帘,“还真是从高中开始用的。”

“可以的兄弟,挺酷。”

“今天整个白天没有睡着过……哦,对了,那天实在是不好意思。”

喻文波怔了一下,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个,不由得问道:“晚上失眠?”

梁家源失笑:“不是,大概是我咖啡喝太多。”

“咖啡喝多了,其实对身体不好。”

“但是我……”

“戒不掉,对吧?”喻文波偏过头,接下梁家源的话,再看着他像鸵鸟一般将头缩进卫衣帽子里,唇边扬起一个笑容,“那每个人都是这样的。”

梁家源迎上他的目光:“我知道——所以顺其自然,是这样么?”

喻文波耸耸肩,不置可否。他深吸一口气,耳畔烟花绽放的声音逐渐停息,周围的环境重归平静的那一刻,又回想起之前的那条消息。

回忆宛如掌心紧攥着的流沙。

好多好多瞬间,在脑海中一闪而过,走马灯一般,依旧拼凑不出完整的时间线和画面。

他低下头,却眼尖地发现梁家源左手手腕上的糖果手链,顿时愣在原地。

流逝的分分秒秒,走失的人,没有人知道,还会不会再回来。


05


“你……怎么会有这个?”

这句话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,梁家源问他怎么了,他发着呆,默默地摇摇头。

福利院长大的孩子,每个人都有一条手链,与他方才在梁家源手上看见的一模一样。

喻文波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忘性很大的人,高中毕业之后,连记忆里初中同学的模样都不太清晰了。很多事情都没有特别在意过,过了就忘了,更别说当下。就好像一场电影,进度条已经自动播放到了后面,又忽然要跳转回从前的内容。

“完了……”

他刚回过神来,梁家源便猛地蹲下,弓着背,头缩进交叠在胸前的臂弯里。借着楼底下路灯微弱的光,喻文波看对方紧紧皱着眉,连忙陪着他一起蹲下:“怎么了?”

“好像有一丢丢胃疼。”

喻文波这里听着,一丢丢三个字好像还被加了重音来读。

“很疼吗?你自己有没有准备药?”

“有,在茶几底下的抽屉里。”梁家源嘴角艰难地扬起一个笑容。

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。”他顿时感觉无奈,颇为郑重地拍拍面前人的肩膀,起身拉开纱门,“来,哥们儿来救你了。”

梁家源轻轻啊了一声,是惊讶还是推辞,这一秒喻文波忍不住倒带了好几遍,紧接着反应过来,没等他接着说下去。

“总之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“哥们儿知道,问题不大。”梁家源把他的用词也学了去,在身后瓮声瓮气应着。

喻文波按开墙上的开关,去厨房倒了一杯水,玻璃杯不小心磕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,暖水瓶里滚烫的水已经凉了许多,温度刚好合适。

那条糖果手链,如果说是后来买到的同款,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。唯一能够想到的,是小时候他经常在福利院和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,或许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梁家源。

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抽屉里彩色的药瓶十分惹眼,喻文波拾起来,攥在手心,另一只手捏紧了玻璃杯。

“谢谢……麻烦你了,”梁家源缩成一团,头靠在阳台的栏杆上,左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腹部,“已经没那么疼了,休息一下就好了。”

喻文波盯着对方将药片都吞下去,又伸手把杯子和药瓶都接过来:“你是不是不按时晚饭才这样?”

“今天艺术馆挺忙,过了那个点,也就不饿了。”

喻文波低头数着阳台地砖上大理石的纹路,还想说些什么,话却哽在喉间,再抬头时,蹲在地上的人却已经闭上了眼睛。

“不是咖啡喝很多么?怎么就睡着了……”

谁知道梁家源平时工作有多累,但其实相识没多久,他也没有特别地去问过。

扶着对方到房间里,环顾四周,柜子里的杂物摆得整整齐齐,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。而鼠标垫却印着可爱的动漫少女,书桌上还有没有合上的画册,纸上赫然画着一张未完成的JK制服的铅笔稿。

喻文波是真没想到。

这怎么说?老二次元了。

睡梦中的梁家源仍旧眉头紧锁,喻文波替他盖上薄被,空气中有微不可闻的叹息声。

转过头,却发现桌前的椅背上挂着一件黑色风衣外套。

怎么会刚好就这么巧?

乌云沉沉的冰冷场景,铺天盖地的雨仿佛没有边际,不知道前路会通向哪里。

那一天喻文波在石阶上站了好久好久,而谁也没有想到,在那条路的尽头、目光所及之处,他看见的,是梁家源的背影。


06


窗外林立的树木由翠绿开始渐渐变得枯黄,开学之后的喻文波只有周末两天的时间才会来这里休息。

他们分摊的家务是做饭与洗碗,而在最近这段时间里,梁家源每次工作完回来,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。

喻文波看着眼前刚做好的晚餐,想起之前他曾经开口问过对方是不是最近很忙,但梁家源只是抬头,然后咬咬下唇:“最近艺术馆事情比较多。”

他默然点头,知道对方不打算细谈,接着聊近日的八卦和趣事。

然而这个周末明明轮到梁家源承包晚餐,甚至提前说过会回来,喻文波躺在沙发上,眼看着钟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跨过夜晚的七点半,他却依旧没有要回来的意思。

方才已经连续发去好几条消息,统统石沉大海,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,喻文波试图更耐心地去等,心却总是悬在半空中。

梁家源工作的艺术馆喻文波没有去过,只是依稀有曾经驻足过的印象。他循着记忆里的感觉去找,穿过一条条街道,一个个路口,而第一个走到场馆大门迎接他的人,却是洪浩轩。

“洪浩轩?怎么是你啊?”喻文波忍不住喊了一声。

洪浩轩撇撇嘴,连忙了做一个“嘘”的手势:“我还想问你,你怎么会来?”

“拜托,梁家源一直没回来,我当然要来找他。”

”他在画室里,但是好像睡着了……”一个陌生的少年走过来,看起来与他们年纪相仿,“不过他有和我说过,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号码,所以我就拨了。”

“对,那是我的号码,所以就赶过来了。”洪浩轩在一旁答道。

少年简单做了一个自我介绍,说自己叫卓定,是梁家源的同事,然后领着他们上了二楼。

喻文波伸手推开门,梁家源果然趴在桌子上,已然沉沉睡去。正欲上前几步,却身旁的洪浩轩制止住:“等等,别叫醒他——”

“怎么了?”他顿时在原地怔住。

“……让他睡会儿吧,”洪浩轩冲他笑笑,“他前几天和我说,最近很累。”

喻文波迟疑着点点头,然后低头不发一言。

梁家源最近很累吗?

可惜这些,他从来都不知道。

依稀听见窗外刮起了风,连树叶都在刷啦啦响着。他和洪浩轩一同扶着梁家源,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,穿堂风扑面而来,接着是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
下雨了。


07


“抱歉啊,我忘记带伞了。”

走出大门,喻文波率先出声打破沉默的气氛。

“没事,我看看能不能打到出租车,先送你们回去。”洪浩轩摆摆手。

“我这里有一把伞,你们先打着,下次让梁家源还给我就好。”

卓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,手里拿着一把伞。耳边风声不止,洪浩轩一把接下那把伞,贴心地撑开架在头顶,遮挡迎面吹来的雨滴。

“谢了啊。”

告别了卓定,雨势却越来越大,玻璃棚顶被雨水模糊了一片,喻文波抬起头,突然想到那句听过很多遍的歌词。

最美的不是下雨天,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。

不能说的秘密。

喻文波偶然有一回看到过梁家源的油画,被整个深蓝色填满的天幕,就宛如他本人,远远望着是冷的。

不过近了些,也会找到透着温暖的缝隙。

可实际上他和他,分明都是洋葱一样的人,裹上一层层,至于那颗心,似乎谁也摸不着。

混乱的思绪没有停滞太久,喻文波回过神来。幸运的是此时并不晚,一辆出租车很快便停在了他们面前,他缩在伞下,伸手拉开车门:“那个,我坐后座吧。”

“好,你别把他弄醒了。”

喻文波偏头望向窗外,一行行建筑飞快掠过,熟睡的梁家源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他的肩上。

等待绿灯亮起的间隙,洪浩轩瞄一眼后视镜,轻轻叹了一口气:“对了,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。”

“就在前面第二个十字路口,左转几百米就到了……师傅,麻烦你了。”

“我……和梁家源认识好几年了。”洪浩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,“他平时话不多,但其实内心偶尔也会很敏感。”

“他的家人,是不是都不在身边?”

“嗯,他父母在国外……”

喻文波一愣,又想起那条手链。

洪浩轩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,接着便给予他回答:“不过那是他的养父母,他小时候是在福利院长大的。”

“我知道,他……好像就是在那里认识的我。”


08


出租车在楼底稳稳地停下,喻文波带着睡意朦胧的梁家源先行下了车,再和洪浩轩挥手告别。

用钥匙打开门,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,喻文波扶着他进了房间,再让他躺倒在床上。

摆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亮着,微弱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眉眼。

没有停留太久,喻文波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,走到厨房,替梁家源倒了一杯温水。

“你醒了。”

等他再走进来的时候,梁家源已经醒了,将头枕在右手手臂上,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,喻文波没有抬眼,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。

像事先约定好的一样,谁也没有开口。

“我前段时间,去了一趟医院。”良久,梁家源终于出声,喻文波惊讶地望向他,对方脸上的表情却波澜不惊,“我最近睡很多,是因为嗜睡症……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恶化。”

第一次正式见面,那样莫名的相遇。

喻文波回忆起当时,本应该有很多话在这一秒从心头浮现,却只是问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
“我爸妈的意思,是去国外治疗。”梁家源转过头来,与他四目相对,“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越来越严重,或许我……应该去。”

当初怎么就从来没想过,但换做是谁都不会想到。

梁家源的眼里,填满了他看不真切的情绪,好像有什么犹如藤蔓一般,一圈一圈将他困住。

喻文波吸吸鼻子,嘴边的笑容怎么看都很勉强。

“我看哥们儿你……是不是有什么执念啊?”

梁家源跟着他笑,却一句话也不说。

像是有无数的言语哽在喉间,连带胸腔里跳动着的器官,都在隐隐发胀。

喻文波试图靠深呼吸平复心情,抬起手,揉揉疲惫的双眼。斜靠在枕头上的梁家源却忽然起身凑过来,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后颈,声音带着沙哑。

“别太……担心我,早点睡吧。”


09


似乎只要投入精力,就会陷入课业繁忙的状态,在学校里待的时间久了,喻文波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生活重回正轨的感觉。

有什么不一样,好像也没有。

但是确实有新的人、新的事,悄无声息地在他生活里,占据一方土地。

梁家源偶尔会给发来消息,说自己请了长假,工资都不要了,只为去做心理治疗。喻文波在洪浩轩那里了解过,梁家源的养父母是不缺钱的那种,于是他总会回复一句梁少爷不要放弃治疗。

忙碌的时候,日子会过得特别快。直到梁家源那天打来电话,声称帮他提前一周预告,喻文波才猛地发觉,他的生日快到了。

他连忙翻看手机上的日历,有些懊恼:“可惜那天不是周末。”

“嗯,很可惜。我……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来和你一起庆祝。”

“没什么的,生日又如何,其实和平时的一天也没有很大的区别。”

在他漫长的童年里,几乎看不见父母的影子,喻文波自小独立,所谓的仪式,实际上他很少将其视为情感寄托。

但梁家源说,一定会定时送来祝福。

一周后的零点本应是如常的时段,因为那句话,好像又多了几分特殊的意义,喻文波缩在被窝里,钟声在心里偷偷敲响。

手机屏幕泛着光,他挨个谢过室友们的祝贺,甚至等来了洪浩轩的祝福短信。

和梁家源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两天前。

喻文波伸出手,一条条消息飞速地向下滑,晃得眼睛酸疼。屏幕上白色的框,圈住几个明明他都认识的字,组合在一起,却怎么都读不懂。

他顿时开始反省,为何会体会到许久未有过的失落感,但没过一会儿就被双眼泛起的困意所打败。

“文波——”

依稀听见有人在叫他,喻文波坐起身,睁开惺忪的睡眼,意识到窗外已经天光大亮,接着就被室友递来的礼盒塞了个满怀。

“啧,兄弟你这是桃花朵朵开的节奏啊。”

“什么跟什么啊。”他面色微窘,没好气地回嘴,接着低下头开始端详面前包装精美的礼盒。

而拆掉外面的丝带再掀开盖子之后,见过再多世面的喻文波也愣住了。反应过来的一瞬间,他立刻缩到床角,幸亏室友们忙着做自己的事情,没有贡献多余的好奇心。

盒子里面装着的,是一件JK制服,黑白配色和领口处的蝴蝶结,简单中不乏可爱。仔细一看,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
这不就是那天在梁家源画纸上看到的么。

喻文波整个人像是被噎住了一样,打开放在一旁的贺卡,右下角赫然写着梁家源三个字。

开着震动模式手机开始欢快地抖动,一看到联系人的名字,他便深吸一口气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就是觉得很适合你啊——这可是私人订制款,生日快乐。”

梁家源笑得轻快,反而让喻文波不好再说些什么:“那我可真是谢谢你。”

“抱歉,我食言了。我……昨晚的飞机。”

话锋一转,耳畔的声音骤然变得沉重,喻文波定定地望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,半晌才回过神。

“啊,原来你,已经去了啊……”

他心头一紧,又竭力使它平息,趁对方的下一句还没有说出口,便抢先冲着话筒吼道。

“那就更要好好治疗了!哥们儿说什么对不起啊,我肯定会支持你的……精神上!”

他们都要做永远迎着风浪的船,不知道驶向哪里,但始终都在向前。


10


待到周末喻文波回到那幢房子,其中的一个房间已经被搬空了,洗漱台上的用具直接少了一半。

他做好晚饭,却习惯性地拿了两副筷子,然后又摇摇头将他们放回去。

梁家源的社交动态更新得不是很频繁,但每隔几天,都会给他发来近况。一天一天,曾经一起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渐渐消失,喻文波偶尔也会感慨,实际上他们也没有真正认识多久,到底是谁先闯进谁的生命里。

恍惚间,窗外又响起熟悉的烟花绽放的声音,夜晚的天空被染得姹紫嫣红,电视机正在播放的跨年晚会已经临近尾声了。

还有两分钟。

手机铃声在就这时响起,来电人的名字被清晰地印在屏幕上,不在他的预想中,又好像在。

“你那边应该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吧。”

喻文波听着他的声音,忍不住脱口而出:“梁家源。”

对方的声音立刻染上了笑意:“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。”

“先别急着寒暄,马上就倒数了。”

五,四,三,二,一。

跨年晚会主持人卖力地嘶吼着,通过听筒,传到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。

附近的楼顶一并响起烟花爆竹燃放的声音,挂在天边的一轮弯月,明晃晃的,同他们一起铭记这短暂的美丽。喧闹之中,梁家源在电话里大喊:“新年快乐——还有——谢谢你——”

站在阳台上,喻文波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居民楼,正想说声梁少爷对我太客气了,对方便接着说了下去。

“我其实很早很早就认识你了,真的很早。在你爷爷的福利院里,那时候我被他们欺负……然后,然后你就出现了。”

我知道啊。

喻文波低下头笑着。

“咳,那你自己呢?有没有准备烟花?”

“干嘛?我放了你又看不见。”

喻文波转身到橱柜里找出火柴,点燃的一瞬间,手中的一簇烟花飞向夜空。

“但是,我听得见啊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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